阿寬的開趴篇

 親愛的M,我知道你喜歡歐陸哲學的 fu,覺得我們英美分析的太過白話沒文化,讀起來怎麼都沒有滋味。但小妹我必須說,青菜與蘿蔔,各有各的好。誠然,我們英美分析的路數,就是白話白話大白話,除非必要,否則決不使用詰屈聱牙的術語,沒有朦朧美,但這白話文還是可以有好滋味的!以下是小妹示範白話之美,特別為您翻譯的柏拉圖《開趴篇》重點片段〈愛不到的蘇格拉底〉(217b-d),希望您能給我們英美分析一點機會!

symposium 217b – d

==

反正隨便啦,大家聽著喔,有天啊,蘇格拉底跟我在一起,就我們兩個一起而已喔。我想說他應該會單刀直入開始撩我吧,想到就GGININDER!!!

幹,結果沒有。他就在那邊講那些他平常就在講的五四三,然後就回家了。

幹這樣不行,所以我就約他一起去體育館一起運動一起玩裸體摔角。運動了、裸體摔角了,而且旁邊沒人喔,幹他還是不幹我!

好!既然這些戰術都失敗,沒關係,那我就直接來。我要堅持下去,看到底是怎樣!所以我就約他跟我一起吃晚餐,弄得好像他才是要被調教的小愛人一樣。他是也沒有馬上答應,但最後還是說他會來。他第一次來的時候說他吃完就要回家,我就讓他回家了,因為我覺得自己這樣真的很羞羞臉。不過!我沒有放棄我的計畫!我持之以恆繼續邀!第二次晚餐,我就故意一直讓他講,講到忘記時間,等他注意到說要回家時,我就說太晚了啦還是睡我這邊吧。然後他就弄一弄,睡在他吃晚餐時躺的那張躺椅上——那躺椅⋯⋯就在我的躺椅旁邊喔♂ ♂然後⋯⋯這房子,就睡我們兩個人而已喔♂ ♂

欲知Alcibiades究竟有否成功與蘇格拉底進行蕉流,且待下回分曉。

臉書連結

感恩可樂那?

 From 覺得莫名其妙的地方的太太:

最近網路上開始出現一堆我們應該要「感恩」 可樂那病毒的文章,我覺得這真是莫名其妙,可是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裡奇怪,請問機掰的哲學家可以開示一下嗎?

Reply:

是的太太! 這個問題非常的好! 我想,你的莫名其妙感背後的直覺應該是這樣:「感恩」是感謝恩情,而恩情必須要是一個有意識的行為主體主動施予的幫助,所以我們實在沒有道理要感恩病毒。

好的,那接下來,到底該怎麼去說明寫這些文章的人心裡想的東西呢? 我想,最好的說法是,這個病毒trigger了一連串的我們稱之為「反省」的mental event。他們把「感恩」跟「反省」這兩個行為搞混了。

請問今天這樣子的鑽牛角尖有服務到您嗎?

by 妳難得派得上用場的廢物哲學家朋友

#莫忘世上蠢人多

#活著好難

#其他讀者來信我也不一定會回

#因為我就機掰我就爛

臉書連結

apology還是apology?

 我不是徐重仁,我當然不知道徐重仁到底有沒有覺得自己說的話是錯的、覺得要向台灣年輕人道歉。在諸多公關操作之下,徐重仁砸下了重金,似乎是想要營造出個我真的欠台灣年輕人一個apology的感覺。但是這些斧鑿,似乎又過了頭,讓人覺得其實他根本就沒有想要給個道歉,他其實只是想要為自己開脫、辯解而已。 

有趣的是,雖然apology在英文中目前最常見的意思是道歉,這個字最早的意思卻與道歉一點關係也沒有。apology這個字是從古希臘文的apologia來的,apo的意思是遠離,而logia這部分則是從logos語言轉化來,最早的意思是「自辯」,會用到apo這個字首來構詞而不是auto-(自己的-),大概是要強調用言語來幫自己「遠離」指控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哲學史上最經典的apology,大概就屬柏拉圖所寫的自辯篇對話錄。這篇對話錄最主要的內容在於蘇格拉底到底為什麼最後被判死刑,整個對話錄就集中在他被指控了什麼罪刑,以及他自己的答辯之上。簡單而言就是,喜歡在廣場上問自稱什麼都知道的名嘴們問題的蘇格拉底,被諸多曾被他問到啞口無言的名嘴以及達官貴人們記仇,他們因此推派代表,控訴蘇格拉底毀壞年輕人的心靈、不信奉雅典的神明外還企圖引入新的神明。面對這三個指控,蘇格拉底沒有道歉,反而自辯,認為自己每天這樣費盡唇舌幫大家做做頭腦體操,雅典公民應該要付他點錢才對,怎麼會是要放逐他呢?最後的結果就是,蘇格拉底被判了死刑。其後他選擇遵守雅典的法律,喝了一種由hemlock(毒芹?毒紅蘿蔔?)作成的毒藥而亡。

回到apology這個字,根據一些字源學家的考證,作為自辯之意的apology出現在英文世界的出版品的年代,目前我們所知最早是在1533年時。雖然在1590年代已經有人誤用成道歉之意,道歉變成apology最常見的意思要等到十八世紀。

總之,如果徐重仁要迴避到底他在道歉還是自辯這個問題,簡單,就說I’ve given my apology!就好了。這樣不是好棒棒嗎?

是說,難道只有我覺得,最恐怖的事情是一個企業的領導者說出自己當年領9000多塊月薪而已嗎?會說出這話有三個可能性,其一是,該領導人連基本的經濟學知識都沒有;其二是,該領導人記憶力出現嚴重問題,十幾年前領這個錢過超爽都忘記了;其三是,該領導人自以為年輕人智商低落,隨便講個自己當年才領9000生活很辛苦,就可以招募到一群以為自己真的是爛草莓的年輕台奴來剝削。

不管是那個可能性,我覺得,都很可怕!

臉書連結

哲學界的菁英主義傾向

一個朋友問到,是不是哲學界很多人都有菁英主義的傾向。其實我覺得很多人心裡其實是這樣想,但不敢講。因為現在主流的說法,政治正確就是要講自己是Liberal egalitarian,要是走得遠一點變成anarchist 也不可以(也不是不可以啦,比較辛苦一點就是了)。這真是個令人困擾、很難做人的小圈圈。

但話又說回來,其實只要想一下蘇格拉底是怎麼死的,就不會對哲學界很多人其實心裡很菁英主義太過訝異。

印象中,台灣的歷史課本,如果講到希臘哲學,大概會說說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斯多德這三個人之間的師生關係,然後說一下理型啊之類的,選擇題大概就弄一些短文,讓學生選這比較像是誰的理論吧。公民課或許會說一下,民主這個英文字democracy是從希臘文演變的( dēmos 人民 + -kratia 權力、統治)。我印象中,似乎沒有課本會特意提到,蘇格拉底的下場是什麼。

蘇格拉底這個人,其實真的滿討人厭的。他每天沒事幹就跑去問當時的名嘴問題,問很懂正義的名嘴正義到底是啥、問很懂虔誠是怎麼一回事的名嘴虔誠到底是什麼,然後問著問著,就把名嘴問到名嘴生氣到不知道怎麼繼續當名嘴下去。在旁邊當觀眾可能會覺得很有趣,但別忘了,自己也可能被蘇格拉底當眾問問題,自己也可能淪落名嘴那樣的下場。蘇格拉底後來就被人告說是不信雅典的神、引進外面的神、還有腐敗青年純純der心靈。我不知道蘇格拉底要是認識卡斯楚的話,他會不會想要借用一下「歷史終將判我無罪」來當他的自辯詞的大標題,這感覺就比柏拉圖幫他挑的標題厲害多了,不過,不管是歷史終將判我無罪還是柏拉圖幫他挑的「自辯」,歷史上的紀錄就是,雅典公民投票要蘇格拉底去死一死。

對啊,蘇格拉底被判死刑,是雅典公民投票投出來的喔。潮~民~主~der~

所以啊,很多哲學家心裡其實很菁英主義,一點都不讓人覺得意外。蘇格拉底的故事,每個在學院中接受哲學訓練的人都會學到。這幾年有個叫Jason Brennan的哲學家,甚至還出了本叫Against Democracy的書,基本就是,brennan覺得其實很多人根本就不關心(或者是沒能力關心)重要的政策制定,這種人可以再細分成兩種,用NBA做比喻的話,就是完完全全不關心NBA的人跟關心NBA,但完完全全只是狂熱盲目的支持自己喜歡的隊伍,沒有能力去思考戰術運用、球員調度這種很deeeeep的問題,看球看得很膚淺。當然啦,還有一些人真的很deeep,那些人真的超懂。Brennan覺得民主很爛就是爛在根本不關心政治跟是只問顏色不問政策的人,竟然也可以投票,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蘇格拉底死得不夠嗎??(這是我自己的眉批啦)

我猜在川普跟一些右翼政黨的影響力劇增的狀況下,這方面的討論大概會在政治哲學界紅一陣子吧。不過,要記得喔,Brennan這種立場是比較不政治正確的,要當他的啦啦隊會比較辛苦一點,自稱自己是liberal egalitarian還是比較輕鬆啦,有些話我們放在心裡就好了。

題外話其一:柏拉圖寫的《自辯篇》對話錄,就是關於蘇格拉底被公審的故事。這個對話錄的英文名稱,一般翻作apology,但此apology非彼apology,蘇格拉底完完全全沒有要道歉的意思…他會被公投去死一死其實看了之後也不會太意外啦…畢竟,根據柏拉圖的自辯篇,蘇格拉底在受審的當時,竟然硬是要說類似於「欸,我問你問題嗆嗆你是為你好耶,你叫我去死一死?No~No~No~哥覺得你應該付我點錢,哥嗆人也是很辛苦的」的話…

題外話其二:每次跟不是學哲學的朋友講這個故事,看到他們一臉驚訝的表情,我就覺得教育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為什麼義務教育不教這個故事呢?^^ 

哲學家的小確幸

前幾天跟流亡海外的朋友聊天,講到某某某的近況如何如何。我說:「他帶著老婆離開鬼島,開始一直想追求的新生活,應該頗開心吧?

同是哲學家的友人,並沒有如各位觀眾所想像的,開始了一串的「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等涉及知識論、他心問題的對話。他只說了:「不,他一定不快樂。」

我感到疑惑。而且,沒有論證,怎麼能說服我呢?我開始著手打字,要求朋友給我「幸福的充分條件」,讓我知道要怎麼樣才能說某某人開心、某某人幸福。沒想到,字還沒打完,優秀的哲學家就說了:

「我不需要給你論證,我只要定義:『凡是帶著老婆、離開鬼島的人,都不開心』就好了。」

一見此話,我大為震懾。不愧是哲學家,我們就改變一下定義,就好了嘛!就像,解決不了Hume在causation上提出的問題,那我們就改變一下定義就好了嘛!比方說,就說,這個因果呢,其實是一種範疇(category),是a pure concept of the understanding,就好了嘛!

這樣歡愉的嘴砲,就是哲學家的小確幸吧!

為什麼鄉民反馬挺王?

最近對於2013年台灣大戲馬王之爭的評論很多,其中有一篇文章(為何多數台灣人覺得馬英九做錯了)企圖要解釋為什麼民調顯示台灣鄉親支持王金平遠甚過支持馬英九的。我覺得這篇文章不無道理,只是我自己有一些不同於這篇文章的想法。

我的分析跟這不大一樣。我其實覺得親對於馬王之爭並沒有理盲到一致認為王金平沒有錯,所以為什麼馬英九變成矢之的,需要外的解釋,畢竟濫權監聽跟關在道上都不可欲

我的看法是,大家都知道這兩個行為不好,可是濫權監聽是零與一的差異,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而關跟「關心」之間,並不是零與一,而是很模糊的,沒有法劃下一個明確的界限超過一條線就是關而不是關心。哲學家很喜歡用的例子就是禿頭,擁有一頭秀髮跟一顆禿頭,雖然概念上我們很清楚地知道兩者不同,但是要我們出「少於幾根頭髮就是禿頭」,這樣的要求似乎有點強人所難。

雖然很多台灣親沒有意識到這點,但我認為這就是為什麼大多數人會選擇反馬而非反王。雖然很多人反馬時的是馬英九做得太超過,但我覺得更根本的原因是馬英九監聽,使人回想起白色恐怖的史,不只是深層的情緒被勾起,而且譴責罪證確鑿的行為,表現出「我不只是民,我還有判斷力」而且這個判斷還不可能錯,跟著一起罵,何樂不為?

反觀關這邊,坦白除了公的譯文跟通連紀錄,這種東西到底是不是作假也都不知道外,更大的問題是「怎麼知道他不是跟柯話虎爛?」、「怎麼知道他不是『關心』一下那個案子進行得怎樣而已?」支持反王,比較容易受到這樣的批評,無法滿足一般親當一下正義魔人,熱血沸騰的慾望。如果我的法有道理,那麼會有那麼多人反馬、挺王,也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啦。

或許有人會繼續問,為什麼很多民會說「呀~都有在關的拉」而不是極力譴責,難道關就是道上正確的嗎?我認為台灣的民當然不認為關上正確,台灣的民只是默默地用效益主義的方式思考而不自知而已。濫權監聽跟關都是道上不好的,都在效益上是負的,但是對廣大的民來說,這次濫權監聽若是不被追究,難保社會不會變成警察國家,人人自危,這對國家社會、人權危害甚大,關與之相較,關也只是柯要不要被罰錢要不要入獄,這種小事情而已,對民來說,雖然一個法治國家不應該有關說,但是有關現象的國家還可以好好地運轉,還是可以在網路上罷馬嗆綠吱吱,濫權監聽就可怕了,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講真話,就算講出自以為人畜無害的話,也不知道別人會怎麼詮釋。雖然沒有經過道上的效益計算,但憑藉著直覺,許多親痛罵媽宗通,似乎也不是什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